而我竟没看出,他是用什么方法驱逐阿宝的,让阿宝哭成那样
李好问顿时倒抽一口气,想起了他与半身鬼婴的头一次邂逅。
但那是在七月里,是郑兴朋遇害的那一晚。
这
郑兴朋那时明明已经死了呀?!
而他在一个月之前的六月十八日,就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晚间遇到阿宝的事,而且还能点出十五娘驱赶阿宝的细节。
郑兴朋早已预知了一切。
也预知了他自己的死亡。
但因为这个世界存在失去的永不复返的原则,他连自己都无法拯救。
还有比这更令人难过的事实吗?
李好问突然将双手移开纸面,遮住自己的脸颊。
对面郑夫人睁圆了一双秀目,不知道李好问究竟怎么了,却又不敢询问。
半晌,李好问才将双手放下。
他的鼻翼微红,呼吸有些沉重,显然是被书信上的文字触动,动了感情。
郑夫人的目光便也转温柔,似乎在轻声安慰:别难过呀!郑郎也不希望我们如此的
李好问感受到了目光里的温度,感激地点了点头,继续伸手,轻触纸面上的文字。
是个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年轻人,而且能自我控制,很能忍耐
再考虑他那项特质恐怕他是最适合接手诡务司的人选。
紧邻,宗室,未及冠,只要将这三项透露给老屈,将来老屈自会将一切安排妥当。
这令李好问恍然大悟,记起了当初屈突宜找上他时那几项充分必要条件。
这样,我也可以放心了。
读到这里,李好问心下惭愧。
虽说他按照郑兴朋生前的遗愿,继承了诡务司司丞一职,但直到今天,还是未能完全破解郑兴朋的死亡之谜,更遑论为他报仇,以至于面对郑氏孤儿寡母,心有戚戚,无法坦荡。
六月廿五日,
我知道了,近来一直困扰我的,都不是人,而是非人。
李好问心想:这范围有点大。
非人的领域太广了,除了佛教典籍中记载的那伽、紧那罗是非人,大唐中土本地产的神灵鬼狐,花妖木魅,也全都能算做是非人。
但总之不是在和人打交道就对了。
然而这日的笔记非常简短,李好问的手指触遍整张信笺的背面,都没有能找到其余字迹,只得悻悻地将它翻过,放到一边去。
翻过纸张的时候他刚好瞥见纸张正面墨迹淋漓的字迹,顿时一阵头疼,疼得他龇牙咧嘴,令坐在对面的郑夫人忍不住面露关切之色。
但那一瞥,也让李好问扫见了郑兴朋写给郑夫人的书信文字:听闻昭儿微恙,婧娘操劳,日夜悬心,恨不能生出双翼,飞往蜀中去也
原来郑兴朋人在长安城中,心思依旧萦绕在家人身上。
也难得郑夫人能够体谅郑兴朋的苦衷,完全不计辛苦,独自一人在蜀中坚持。
想到这里,李好问又向郑夫人递去一个充满钦佩的眼神,再取来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笺,翻至反面,伸手触碰
七月三日,
最近发生的一切,都关系到一个秘密。
然而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却在说:不要去揭开那个秘密。
李好问心头猛然一惊:这是郑兴朋第一次在笔记中提及脑子里的声音。
而诡务司的人之前曾经讨论过,郑兴朋是否死于被植入于脑海中的念头,以至于他一见到罗景,便化冰为刃,抹了自己的脖子。
在案发之前二十天,郑兴朋提到了他脑子里有一个声音。
这令李好问忽然觉得这座长安县廨舍变得阴森森的,一阵阴寒笼罩在身侧。
那个秘密与大唐无关,知晓真相只会消耗自己的心智与灵魂。
但我所想的是我能活到获知秘密的那一刻吗?
七月五日
七月五日的笔记也只有短短的一条。
不可言喻的恐惧。
李好问看得太阳穴突突地跳,心里发毛,觉得郑兴朋这时的精神状态更加不正常了。
但这张信笺的背面却依旧墨迹淋漓,郑兴朋写了满满当当的一页家信。
李好问征得郑夫人的允许,将正面的家信也触碰了一遍,确认里面说的都是些琐事,信上的口吻让人觉得书信者情绪稳定,精神状态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。
面对郑夫人充满疑问的眼神,李好问却又无法将实情说出来。
七月廿日。
这是郑兴朋遇害的三天前留下的笔记。
我知道我会死,然后是长安,然后是大唐,再然后是整个世界!
李好问震惊了
郑兴朋也留下了诸如末日预言的文字。
但如果他也是穿越者,他应该知道唐王朝的灭亡根本不是中华文明的结束,中华历史还将翻过新的篇章才对啊!
难道这个世界还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