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当下,变化已显,若再过上三十年,自耕农恐怕十不存一二,而朝廷想要取得税收,却只能在这一二自耕农身上榨取,少量的人,承担最重的赋税,而大量的人,却是不承担,或承担极小部分赋税。
如此下去,底层的人活不活得下去,会不会造反,练子宁不知道,但他知道一点,到那时候,大明朝廷恐怕无钱可用。
势穷弊极,将何以支?
别说自己的俸禄,就是遇上点天灾,朝廷连赈灾的钱粮都拿不出来。若再发生战事,内忧外患之下,倾覆只在旦夕之间啊!
练子宁放下了奏疏,目光中透着几分忧愁,提笔,开始默写起《为江浙万民请命》疏,喃语道:“国家国家,国有了,家也不能破啊。”
经商就辱没皇室了?
“什么?!”
同一个震惊,同一个表情,出现在了不同地点。
内阁、五军都督府、六部、翰林院、都察院、各处大臣府邸,所有人都被眼下的消息震惊了。
“燕王朱棣自缚请罪,如今已到了扬州府!”
郁新拿着奏报,看向张紞、解缙,语气中带着愤怒:“如此大事,张昺身为北平布政使,竟连一封奏报都没有,若不是扬州府奏报,我等岂不是要等燕王入京,才会知晓?!”
解缙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,说道:“应怪不得张昺,我想,平安、盛庸也没有将此事奏报五军都督府。”
“皇上故意隐瞒的消息吧!”
张紞凝重地说道。
郁新皱眉。
天底下能让一位藩王不动声色从北平消失,又突然出现在扬州的,也只有大明天子朱允炆了。
这保密手段,像极了安全局的做派。
解缙放松下来,说道:“燕王来京,是一件好事。从前段时间的奏报可以看出,平安已完全掌控了北平,朱高炽等人也放下了最后的坚持,不仅送出了燕王三卫的指挥权,还解散了燕王府亲卫,只保留了八百余人。”
“燕王主动臣服,其他藩王必不敢有所动作。等上一两年,户部充裕时,便可推新军之策于全军,届时,藩王重兵之忧患,便迎刃而解。不劳民力,不动刀兵,不损皇室亲谊,当歌之。”
郁新与张紞纷纷点头。
虽然被皇上瞒天过海了一道,但毕竟有情可原。
朱棣作为藩王之首,又是北方统帅,大明久经沙场考验的战将,一旦被爆出自缚京师的消息,那北平府的众人如何想?
他们未必会认为朱棣是自缚请罪,万一有人趁势作乱,宣传朝廷抓了朱棣,强势削藩,那北平府岂不是要乱成一团?
虽然朱棣失去了三卫、护卫,但毕竟朱棣深扎北平近二十年,施恩军队与百姓无数,那些人一旦听闻朱棣被抓,虽不至于拿起菜刀木棍造反,但心里难以接受,对朝廷有所埋怨,恐怕是无法避免的。
暂时封锁消息,掌握舆论的主动权,对于北平府的安定团结,更有利。
“燕王入京,恐怕会有好戏看了。”
张紞拿着一份弹劾辽王、珉王的奏折,淡然一笑道。
解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,现在很多人都在弹劾二王,现在朱棣来了,恐怕他们又会对准朱棣,弹劾朱棣“欺君罔上、意图不轨”,削藩之论,恐会再度兴起。
辽王府。
朱植与朱耿躺在藤椅里,享受着初春暖阳,一旁点着龙涎香,迷醉地享受着。
“四哥自缚入京,听说朱能、张玉也一并跟了过来。”
朱耿闭着眼,却在不断转动眼珠,眼皮一直在动。
朱植深深吸了一口气,幽香入鼻,满足地说道:“自缚?呵呵,让我说,四哥到了京师门外,才可能拿出绳子把自己绑上。这件事,皇上自会处置妥当。”
朱耿睁开眼,坐了起来,对朱植严肃地问道:“十五哥,那件事,你准备好了吗?”
朱植枕着双手,看着蓝天白云,轻轻说道:“皇上需要我们演一出戏,那就配合好吧。其实这样也好,至少能落得一个轻松惬意。”
朱耿有些委屈地看了看一旁的香炉,叹息道:“龙涎至宝,可有些贵重啊。”
朱植嘴角微微上扬,说道:“与我们即将获得的,那些都不算什么。”
燕王即将返京,京师士民也得到了消息。
只不过与朝堂燕王自缚请罪不同,京师民间的版本是:
皇上听闻燕王身体不适,特遣侍讲学士姚广孝亲至北平府探望,姚广孝发现燕王之症状,恐只有京师老太医可治,便奏报朝廷携燕王前往京师。
建文帝体恤燕王,命姚广孝速接燕王入京师。
有人不开眼,跳出来说燕王先前装疯蒙蔽朝廷,实则是有二心,如今被抓到了京师,估摸着要被砍头了。
结果被一群士民堵着骂了一顿,灰溜溜地跑了。
燕王是病了,怎么可能蒙蔽朝廷,怎么可能会有二心?
一定是有人造谣。